趙敏止不住的後怕, 火焰撩到陳琪後背的畫面總在腦海裏閃現。

“換我來開吧！”

“有右手受傷沒有？”

兩個人同時說話, 又同時閉嘴。

沈吟半響, 陳琪才道，“沒受傷, 已經結痂了。你撐得住嗎？換我來開吧。”

“我又不是火海救人的英雄，有什麽撐不住的。”趙敏死死抿住嘴唇, 心臟不聽話使勁往外蹦。

“我有分寸。”陳琪低聲道。

有什麽分寸, 萬一汽車爆炸怎麽辦？燒到自己怎麽辦？就是側翻的車突然下滑，他自己都要被埋在裏面！如果世上有超級英雄，我也會歡呼，可若是超級英雄是我的家人朋友, 我只會拽著心臟一次又一次擔憂。

可這些埋怨的、擔憂的話趙敏說不出口, 自己是誰, 是他的鄰居, 是他的合作夥伴, 沒有立場。

趙敏默默開車, 總覺得心頭有一把火在燃燒。

“耽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，還趕得上你約的人不？”陳琪聰明的轉移話題。

“嗯, 你幫我撥一下電話, 通話記錄的第一個, 小何。”趙敏打開耳機，還沒把電話撥出去, 她的電話就響了, 剛好是小何。

“趙姐, 對不起，對不起，我父母出車禍了。今天的見面不成了，約明天可不可以？對不起，實在對不起。”

“哦，不著急，你忙你的。我們過後再約。”趙敏聽他語氣著急，趕緊讓他去忙。

趙敏聳肩，“今天出門沒看黃歷，忌出行啊！又一個車禍的。”

“全世界每小時都有因車禍死亡的人，你很有安全意識，車上東西很全。”陳琪再一次悄悄轉移話題。很多人買車的時候，是不會買這些安全設備的，滅火器放過期一支又一支，很少有用武之地，在很多人看來就是浪費錢。

“所以膽小也有膽小的好處，人家一推薦我就買了，怕死。”趙敏自嘲。

“有備無患，這不就用上了。一支滅火器作用太小，重要設備，用一備一，關鍵設備，用一備三，回去再買兩支……”

“你就別在這兒背條例了，你能備一個自己嗎？要不備條後路？”趙敏那叫一個生氣，無名火噌得一聲就上來了，不是反對他做好事，可也要愛惜自己吧！

陳琪不說話了，他明白，現在自己說什麽都是錯的。

一路默默把車開下了高速，趙敏也把情緒調整過來了。“對不住，太害怕了，說話不經腦子，你別往心裏去。”

“知道你是好意，以後一定註意。”

兩人不鹹不淡勉強把事情說開，又找不到話說了，氣氛突然尷尬起來，車子停在馬路上不知往哪裏走。

“先找酒店，再去醫院給我爸取藥。”趙敏一踩油門，往省醫院走。老趙原本三個月來覆查一次，這回剛好吃完了一種藥，當地醫院買不到，只能到省城來。

他們剛在酒店安頓下來，趙敏的手機就響了。

“是趙敏女士嗎？您今天是不是開車經過嘉西高速的時候救了一輛側翻車輛……那個黑背心男士和您是一起的嗎？”

“等等，你誰啊？”趙敏接起電話對方就劈裏啪啦一陣，插話的縫隙都沒有。

“你好，你好，我是XX視頻的。你和同伴在高速路上救人的視頻被廣大網友轉發熱評，我能采訪您一下嗎？”

“不用了，學習雷鋒好榜樣，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！”趙敏麻溜掛斷電話，XX視頻，一聽就是野雞媒體。

不過說到火了，趙敏趕緊翻出手機，果然熱搜裏有“高速路救人”。視頻明顯是高速路的監控截取，車撞上護欄側翻，一輛輛車開過沒有人停留。直到趙敏他們的車停下，陳琪救人的英姿，即便是分辨率感人的監控視頻也撲面而來。

還有專家分析，“教科書式救人，開雙閃燈，停車在200米之外，準備三角警示牌。”“據悉，畫面中第三個參與救援的黑衣男子，是嘉州市消防支隊的一名戰士。”

“教科書式救人”也被刷起熱度，趙敏趕緊敲響陳琪的房門，告訴他，“你火了。”

“不回應，過兩天就淡下去了。”陳琪十分淡定。

趙敏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，結果第二天高速路政的電話就打過來了。“對，病人已經是蘇醒，想當面感謝二位……我們已經找到鄭重威同志了……在省醫院。我們準備申請見義勇為稱號……不要推辭，不要推辭，都是你們該得的。”

消防部門和電視臺也來蹭熱度，近幾年救助一直在強調“專業化”，社會需要引導助人為樂的善心，也要倡導量力而行。剛好出了這麽一起“教科書式救人”，消防部門也想趁熱打鐵。

趙敏和陳琪商量一下，都決定少參與公家的事情。剩下的事情，讓陳琪和鄭重威商量，他們男人好說話。

趙敏本來就要去省醫院拿藥，知道救的人在省醫院躺著，順路買了花兒去探望。

“趙姐！”剛推開房門，陪床的年輕人就認出了趙敏。

“小何……你父母？”趙敏難以置信，什麽叫做無巧不成書，可這也太巧了！

“你們認識？”何父詫異問道。

“爸，這就是我和你說的趙姐，要投資我們軟件那個天使投資人。”小何十分激動，“趙姐，真是緣分，謝謝您救了我爸媽！真的特別感謝，接到電話說他們出車禍，我心都嚇停了！太感謝，太感謝……”

“不用，不用，是他救的，我幹看著沒幫上忙。”

“幫上大忙了，幫上大忙了，如果不是你，我們兩個還不得見閻王啊！”何母心有餘悸，他們趕到省城，正是為了兒子找到投資人的事情，沒想到陰差陽錯差點兒沒命。

何母並無外傷，只是撞暈了，車禍發生的一瞬間，何父拼命把方向盤往自己這邊打。也許是好人有好報，何父也只是撞破了腦袋，腳被壓折了，骨折而已。醫生都說他們運氣好，車輛損壞得那樣嚴重，他們卻都是輕傷。

小何笑著接過花放在床頭，道：“我媽還擔心我被騙了，我就說天使投資也是很正規，他們偏不信，非要來一趟。”

“這能怪我們嗎？你說是在古城找的投資，結果來接洽的又是我們省的人，全程在網上商量，真人都沒見過，我們能不擔心？”何母笑道，“不過現在不擔心了，這麽熱心腸的，怎麽可能會是壞人！”

“趙姐幫了小何大忙……”何父是個很有派頭的男人，即便頭上綁著繃帶，也不影響他的氣勢。

“您客氣了，叫我小趙就行。”趙敏謙遜道，看何父的車他家也不是沒有家底的人，怎麽放任小何一個人在外面找投資，說實話，找投資可是裝孫子的事情。

“小趙啊，謝謝你！你看得上小何的項目，慧眼識英雄，本來就該感謝你。又救了我們老兩口，兩重恩德，真不知道怎麽謝你。”

“您太客氣了，這才進門，您就謝了無數次。我投資小何是看重他的能力，救人是恰逢其會，當不得，當不得。”

初次見面，雙方都太客氣，一個謝一個推辭，半天說不到正題。

何父知道自己和何母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說話，叮囑小何請他們好好吃飯感謝，這才放心。

小何在飯桌上，開門就是三杯酒，“趙姐，陳哥，我敬你們，你們隨意，我幹了！”

哐哐哐三杯下肚，小何才後怕的說起自己的心路歷程。說了車禍說項目，“我在大學就開始做，現在都畢業六年了，當初組建的團隊只有我一個人堅持到現在。中途又重組了四回，走到今天是真不容易啊。一直都是我墊著錢，家裏本來讓我回去接手生意，可我學的是軟件設計，興趣也在這上面。我已經投入了六年的時間和金錢，現在放棄真不甘心！”

“家裏給我下了最後通牒，不給我錢，讓我自己負擔生活費，自己找投資。找投資哪那麽好找，市面上空手套白狼騙人的多，肯真金白銀投錢的少。我也被騙過，差點兒把核心代碼洩露了，真的特別絕望。”

“後來在網上找到圖南投資，和古大的師兄們打聽過，才敢約見面。趙姐，你是不知道，兩回了，兩回了，都是你救了我！”

“嗚嗚嗚……嚇死我了，要是爸媽出事兒了，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……”

小何自說自話，敬酒過後就沒放下酒杯，一口氣把自己灌醉了，拉著趙敏嗚嗚直哭。

趙敏嘴角抽搐的掙脫出來，一拐陳琪道，“你送回去，給他開個房間。”

“怕擋著他表白女神。”陳琪聳肩。

“不錯啊，幽默感有進步。黑面女神，真夠特別的。”趙敏自嘲，才在太陽下曬了幾天，趙敏覺得自己像塊脫水的海綿，又幹又黑。

陳琪在他們住的酒店給小何開了房間，又打電話給何父何母報備一聲，總算安頓下來了。

夜裏七八點，都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。趙敏去前臺拿東西，剛好看見陳琪一身要出門的打扮，“幹什麽去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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